醫生在寢殿裏診斷了一個多小時，莉莉絲站在外面臉色發冷，不知道那個人類老頭發現了克洛斯汀的問題後會怎麽做，不過不管怎樣，都不能讓他記住這件事。

吱呀一聲，寢殿的門被推開，老醫生出來。緊鎖的眉頭透露出一股滄桑睿智的氣息。

莉莉絲連忙迎上去，慌亂中還踩到了自己的裙角，醫生虛虛地扶了一把，看向莉莉絲的目光卻有一絲欲言又止的覆雜。

這些細微的神情當然沒逃過莉莉絲的眼睛，只不過她不動聲色，因為戲還是要做全。

“醫生，國王陛下怎麽樣了？”莉莉絲抓住醫生蒼老的手腕。

“國王陛下太累了，現在已經睡著了，我剛剛又給他吃了一些藥。”

“藥？”莉莉絲端詳著醫生的神情，慢慢收回了慌張的表情，她松開為了顯得焦急而拉住醫生的手，嘴角不禁有一些緊繃：“什麽藥？”

“讓他睡得久一點的藥，沒什麽副作用，治療失眠用的，會讓人睡得非常沈，陛下現在正好需要休息。”

“哦？”莉莉絲不置可否，徑自走進了寢殿。

床上，克洛斯汀果然睡得昏沈，屋子裏沒有光亮，借著窗外昏暗的光線能看見他舒展的眉毛。克洛斯汀半張臉都埋在枕頭裏，微微蜷起的身子在蓬松的被子裏顯得有些單薄。他的手也不自覺地搭在肚子上。

莉莉絲繞著床走了一圈，問醫生：“你有什麽話就說吧。”

醫生低著頭並不言語。

“怎麽？你把克洛斯汀弄成這樣，不是為了跟我說話的？”

“其實……”醫生沈吟著開口了“國王陛下的體質已經改變，現在他又不知為何受了傷，我想知道這跟你有沒有關系，莉莉絲小姐。”老頭的神色整肅，眼神定定地鎖在莉莉絲身上，像是能將人看穿，莉莉絲不自覺地微微笑起來：“為什麽問我？”

“或許，我該這樣叫你，吸血鬼獵人小姐？”

“哈哈哈。”莉莉絲終於忍不住大笑出聲，她近乎欣賞地看了醫生一眼：“真沒想到，你居然能把這些事情聯系在一起，然後還能自顧自地得出這樣一個結論。”

醫生的表情沒有絲毫地變化，依舊是股一絲不茍的樣子。

莉莉絲忽而面色一沈，不動聲色地擋住門口：“告訴我克洛斯汀的情況。”

醫生表情微微松動，他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們，你們是人類的勇士，跟我這樣為吸血鬼賣命的人不同，我尊敬你們，發現你是吸血鬼獵人也是因為我在國王陛下的身上檢測出了隱劑反應。只有你們會用這種手段對付吸血鬼吧。”

“別說這些沒用的，事實上，只有我們會去對付吸血鬼不是嗎？”莉莉絲眼神如電，看向醫生的目光也並不和善。

她大方地承認了自己的身份，這到令醫生有些意外，可是隨即，那醫生就像是明白了什麽一樣，他如釋重負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待會兒這段對話我一個字也不會記得對嗎？我記得你們吸血鬼獵人好像能夠催眠別人，消滅記憶也不在話下吧？”

“迫不得已。”莉莉絲並不想跟他廢話，於是語氣越發不善。

“好吧，我只是多問幾句，現在來說一說國王陛下吧。”老醫生一副不急不緩的樣子，或者說不愧為活了很久的老人家，他對任何事情都以一種習以為常的態度面對。

“國王陛下已經懷了孩子，似乎剛剛懷上不久，由於強行改變體質，所以身體極度虛弱，許多吸血鬼的特殊能力也不再有用，比如他剛剛受的劍傷，要用比平時多一倍的時間來恢覆。還有其他方面，像是速度和力量，也會因為孩子月份漸大而逐漸削弱。”說到這，醫生頓了一頓，偏頭看向莉莉絲：“這就是你們的目的吧？我猜猜，要想讓吸血鬼的王權崩潰，朝他們的國王下手似乎是不錯的選擇。”

似乎被說中了心事，莉莉絲有些煩躁，她一把拉過醫生的手腕，逼著他直視自己的眼睛。

到底還是年輕人，真是沈不住氣。醫生露出了一個對孩子似的寬容的笑：“催眠之前我想再說一句話，這世界已經黑暗了太久了，如果所有人都身處黑暗中，那麽是很難擦亮眼睛的。”

莉莉絲聞言不禁睜大雙眼，那句馬上脫口而出的咒語臨時變了個調。她將原本徹底消除記憶的咒語留出一線，像是將線繩系了個活扣，留待以後想解開時方便。

老醫生直視著莉莉絲的眼睛，只是一瞬之間，他的目光便迷茫起來，莉莉絲在他耳邊輕聲說道：“陛下只是被不明人士襲擊，稍作休息便能恢覆，其他一切都沒有異常，對嗎？”

“對。”老醫生機械地點了點頭。

“好了，你出去吧。”

屋子裏再次恢覆寧靜，外面的燈光已經很黯淡了。莉莉絲獨自在昏黃的窗邊站了一會兒，模擬的虛假太陽正逼真地一點點沈到地平線以下，夜幕降臨，將迎來屬於吸血鬼的狂歡。不知道太陽再次升起會是什麽時候。

克洛斯汀翻了個身，細碎的劉海被他蹭得淩亂，莉莉絲伸手將礙事的頭發撥開，露出他五官深刻的一張臉來。

這就是掌管整個王國的吸血鬼國王，此時他呼吸平穩地睡著，不知道自己肚子裏已經懷了一個孩子。

如果這件事被那群貴族知道了會怎樣呢？他們的國王懷了人類的孩子，恐怕吸血鬼一族會大亂吧。

莉莉絲的手不知不覺移到了克洛斯汀的肚子上，那裏極其平緩，甚至還有微微的凹陷，莉莉絲能摸到他突出的髖骨，那是屬於男人的鋒利的身形。

“我的孩子嗎？”莉莉絲的眉頭糾結在一起，目光微微發沈。

我的孩子也應該是一位勇士，他應該像他的媽媽一樣，擁有為國家獻出一切的決心。像是不願承認這命運悲慘的孩子一樣，她再也不看克洛斯汀一眼，沈默著退出寢殿，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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